喬明宇這一走，我就立刻動身前往守太平間老頭兒那裏——他的老伴沒有問題，可他的房子，總讓我感覺心慌，我必須去看看，越快越好。

半路上，我買些蘋果，一桶食用油，還有散裝的餅幹、果凍什麽的，那老婆婆生活不方便，又是一個人，著實有些讓人同情。

就算守太平間老頭兒真是養著豆蔻的邪惡道士，他也是因我而死。那老頭兒無緣無故就想活活凍死我，雖然對他的死，我沒有半點愧疚，可對他老伴，卻很有幾分同情。

冬天裏天很得早，才五點過一刻，太陽就已經快要沈下去了。

我敲著破敗的院門：“婆婆，婆婆，開開門。”

老婆婆沒有應我，院裏響起腳步聲，但是沒開燈。

過了好一會兒，門才開了。

“誰啊？”

“婆婆，我是來看望您的。”老婆婆確實晚上看不見，傍晚昏暗的燈光下，我能看到她眼珠子的顏色特別淺，眼神渙散得很厲害。

原來，她是看不見啊！難怪說她生活不方便。

雞眼，就是像雞一樣，白天視力正常，天色一暗，就失明。

“你是誰啊？”她仍是只把門開了一點點，沒有讓我進屋的準備。

“我叫喬枝枝，以前受過孫爺爺的幫助。哎……真沒想到孫爺爺這麽快就走了。”我把手中的塑料袋晃晃：“婆婆，東西能放到屋裏去嗎？手提著酸了。”

老婆婆狐疑著，伸手摸了摸我手上的塑料袋。

“你進來吧。”老婆婆看樣子是相信了我，邊走邊帶頭往裏屋走：“老太婆一個人在家，什麽也沒有，也沒什麽圖的。”

確實，她這樣的老人家，家裏窮困得恐怕要接受接濟了。唯一值錢的，也就是她房子的這一塊地基。這樣的情況，就是小偷也不可能會來。畢竟小偷偷不走地基。

而我提著這些東西，又是個小女生，她不可能不相信我。

“我沒圖您什麽。下午您見過我的，我就是一個學生。我……我一個人來的，我這樣的體格，真想要圖您什麽，應該也圖不了。”

果然還是要提前給我打預防針呢。好在我個頭小，又瘦弱，任何人看到我，都不會覺得我會是個威脅。

“呵，你要是真想圖我什麽。也是圖不到的。”老婆婆突然轉個身，向我陰惻惻地笑彎了下嘴角。

我忍不住心底有些發毛。她眼珠的顏色灰暗灰暗的，這麽彎著一邊唇笑，真有點讓人害怕。

不能以貌取人，這就是個病弱的老太太，萬一她跟沈婆婆一樣呢……我在心裏暗暗說著，才把害怕的情緒給壓了下去。

一進院子，我就開始努力地睜著眼睛打量著整個屋子的格局——我要盡快確定，那種陰森的感覺是因為這房子舊，還是因為這裏陰氣重。

陰陽眼已經開了一段時間，但有很多東西，我還是不十分確定……

左右看了看，還是沒有找到陰氣的來源，仿佛這陰森感就是光線暗、房子舊也潮濕，還有人氣太弱而引發的問題。

“女娃娃？”大概是我的看得太專心，走得略慢了些，老婆婆便喊了一聲。

我忙應道：“來了。”

院門直對著的是客廳，廳裏鋪著的是暗紅的小塊的瓷磚，大抵是幾十年前流行的那種。

我把手裏的東西放在紅木的破茶幾上，但那桶油，我沒敢往茶幾上放——那茶幾掉漆也就算了，關鍵是看著好像一只腳要斷了。把那桶油放上去，估計會整個坍下來。

這間處在縣城最昂貴地段的房子裏，還真是極不匹配的家徒四壁。

正當我把油放在地上時，那老婆婆問了句：“女娃啊，你放的是什麽？”

“婆婆耳朵真好使，我放的是油。”

“油啊。你跟我來，我帶你去廚房放著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不忙著，提了這麽多東西來看我，我也沒什麽好招待的。喝杯熱茶吧。”老婆婆邊說，邊摸索著倒了杯開水給我。

那老式綠色開水壺，應該是很久沒洗過了，瓶身一圈的汙垢，看著極滲人。三兩三白酒喝完後的玻璃杯，圈口也有些發黑……

但這好歹是一個老人的心意。

我接過玻璃杯，看了眼滿臉期待的老人，把圈口轉到沒太多黑汙垢的地方，輕輕地抿了一口。

那老婆婆耳朵確實好使，連我喝水的聲音也聽得著。

“嘿，這杯子，我洗過的。唉，早上政府的人來看我，我倒水給他們喝，他們都沒喝呢。”老婆婆嘆著氣：“我是真洗過了，可他們還都嫌棄著……老了老了。六歲娃兒博人愛，六十老嫗博人惱……”

“……”我無語得很，沒想到喝不喝水，都能讓老人這樣感慨。

早知道，我就喝大一口了……

正想著老婆婆又說：“娃兒，跟我去廚房把油放著吧。”

我應了聲，就跟著老婆婆開始走。眼看天色暗了下來，但她並沒有開燈。大抵是她一個人生活著，桶啊什麽的，放得到處都是，甚至靠墻拉拉碴碴的放了些木棍。

“婆婆，怎麽不開燈？”我倒是還能看見，但那老婆婆明顯看不怎麽清切了，時不時地被棍子給絆著。

“開了燈，我也瞧不怎麽見。老毛病了。雞眼啊，就是像雞一樣，白天能見物。到了晚上，開了燈也看不見的。”

我心裏頗多唏噓：她這樣孑然一身，確實極不方便。

老婆婆走到廚房門邊，隨時一指：“把油放在案板邊上就好了。”

“好。”我應了一聲，走進廚房，按著她的指點，把那桶油放下。

放好油後，我就想返身，卻聽門“砰”地一聲被合了起來。

“婆婆，你幹嘛？”門一合上，廚房裏就一片黑，由不得我不緊張。

“女娃子，你真當我老了不中用，看不出你身上的寄魂者？呵，我正四處尋你，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！”老婆婆的聲音瞬間陰鷙了下來：“老孫啊，我就要替你報仇了，你可安心了些？”

我心一抖：她竟然看得見落？也就是說，她也是個修行的人，且功力遠在許歲月之上？

她分明就是個體弱多病，甚至稱得上是殘疾的普通老人！怎麽會……

我這算是把自己送入虎口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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